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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再微小的伤害,在不断的累积下,也会化为积重难返的沉疴。

    再巨大的鸿沟,在日积月累的填埋下,也会化作一片畅行无阻的坦途。

    集腋成裘而聚沙成塔。

    千年万年,沧海桑田,从耕织农桑到蒸汽嗡鸣,渺小又脆弱的人类,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。

    而户川彻要做的甚至更加简单一点。

    他只需要举起自己最擅长的枪械,在那百分之六十的基础上,尽可能的让子弹正中红心,以自身经验和人力,强行将概率再往上提几个百分点,打一场容错率几乎为零的仗。

    但巧的是,到目前为止,户川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刀尖上行走,厉兵秣马的每一次战斗,都是交付性命的终局,命运在容错率这一方面,从未宽宥过他。

    更何况,这是他的梦境。

    户川彻下落的趋势止住了。

    奔涌的积雪刹那间柔软的好似棉絮,托住了他下坠的身躯,而身后出现了到目前为止,在与士兵的围追堵截中他所见过的全部咒玩。

    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躺在冰冷的雪地上,看上去滑稽又可笑。

    绮寐有那么一刹怀疑户川彻是不是失心疯了,渺小的人类在面对无法翻越的庞然大物时,似乎越努力越徒劳,越努力越可笑。

    风雪愈刮愈大,铺天盖地将天地都扫成了白茫茫一片。

    风声呜咽咆哮,像是山岳发出的不甘怒吼,又仿佛急促的鼓点震动寰宇。

    咒灵依旧像是悬在天上的黑色太阳。

    但是它没看见。

    在漫天的风雪后,户川彻如一块渺小的山石屹立。

    沉默、冷硬、脆弱。

    在天地的浩浩尺度下,他的肩膀是如此瘦小,天穹似乎压在他肩上,风雪几乎要将他掩埋。

    然而他始终抬头看天。

    琥珀色的眼睛载着风雪,像是破风裂石般朝着天际的黑太阳直射而去的箭矢。

    散发着一种叫人胆战心惊的寒芒!

    **

    时间已近黎明。

    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种泛着深蓝的浅灰。

    昆虫开始发出零落的虫鸣,然而户川彻依旧未醒。

    他躺在地上,似乎睡的非常妥帖,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,他恐怕正陷入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。

    五条悟盘腿坐在户川彻身边,眉心拧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。

    “看来那只咒灵又出现了,但是除了户川君,我们谁都没有陷入梦里,”太宰治环视一圈,视线最后落在五条悟身上,“那只咒灵似乎有意识的将我们排除在外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这注定是一场只属于户川君的战斗。”

    夜风吹暗了篝火。

    寂静的夜色中传来窸窸窣窣仿若草叶被踩踏的声音。

    五条悟视线微转,看向不远处深邃幽暗的密林。

    太宰治同样起身,鸢色的双眸倒映着密林暗色的剪影,低柔的声音像是自天际吹来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。”

    一排排的人影自密林中若隐若现,在昏暗的天色下,像是连绵的黑色浪潮,亦或者一朵缓慢迫近的乌云,汹涌又磅礴的压了过来。

    士兵、异能者、咒术师。

    ——对方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了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山倾地陷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已经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户川彻如一只猫轻巧的攀爬在裸/露的岩壁上,避过坠落的石块,扬手挥出长刀形状的咒玩,破开飘扬的雪花,精准的刺入了咒灵的身体。

    咒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。

    变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。

    在这个地方,时间几乎已经模糊成了一条没有边际的虚线,户川彻不知道用了多少咒具,挥了多少刀又射出多少子弹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自己不断重复相似的动作,到后来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又过了多久,周遭的世界褪色成了没有意义的灰白,只有天际的咒灵像是黑夜中高悬的灯光,成了攥取全部心神的所在。

    他几乎成了一个精妙的机器。

    躲避、反击、制造破绽——一连串动作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。

    他不需要思考,因为身体永远会快一步做出最佳反应。

    他甚至不再关注子弹射出后的轨迹,因为咒灵的运动模式他已烂熟于心,在子弹离开枪口的一刹那,他就知道必定会中。

    于是他看也不看就射出第二枪、第三枪,快的完全没有间歇的时候。

    绮寐在这场一人制造的枪林弹雨中逐渐左支右绌,似乎从某个时刻开始,原先的从容消失不见,而疲惫如水杯中的水一样点滴累积。

    它像是一个跑了马拉松的人,反应下降、动作迟钝——它甚至感到了疼痛!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绮寐心中感到一丝茫然,他看着风雪中渺小的像是蝼蚁的户川彻,明明是寄生梦境的咒灵,反倒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在做梦一般。

    一种细微的恐惧潮气一般逐渐渗入身体。

    户川彻又举枪了!

    子弹已经离开枪口!!!

    往哪里逃?到底往哪里逃?!!!

    绮寐脑海一片空白,如果它此刻有四肢大概已经手足无措了,恐惧攥住它并不存在的心脏,令它想也不想就转身逃跑。

    然而那颗子弹像是预判了它的动作,长了眼睛似的没入它的身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