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啦。”五条悟说,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:“我可没见过妈妈。”
你愣了一下,仰头看他。
他的蓝眼睛融着夜色,但依旧明亮,蓝色的星星钻进他的瞳仁,留下细微的光痕。
“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,”他说,还是那种不在意的笑:“如果有了能控制我的人,那对于世界的平衡不是很糟糕吗?”
“五条悟是不能有私心的,所以谁也不能接近我,靠近我。”他说,现在是有一点嘲讽的意味了,他的面庞是一种出尘的漠然:“至少容易被操控的童年时期不能,虽然是这么说的,不过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母亲,大概是已经死了吧。”
风很轻,夜很静,他的话带着嘲弄显得格外的清晰。
你仍然仰着头看他,五条悟蓝色的瞳仁在昏暗的灯光下冷冷清清的泛着透明的光泽,你知道人总有伤心的时候,不过五条悟也会有明目张胆的伤心吗?
你还记得从那场荒诞的梦里醒来时望见的悲哀湖水,映着波漾的天空,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。
他看起来那么寂寞。
“要抱抱吗?”你说,风依旧轻飘飘的,卷着银色的月光悄悄涌来,像是生生不息的海浪,你微笑了一下:“限时安慰哦。”
拥抱一定有神奇的魔力,当两个都冰冷的人拥在一起时,反倒暖和起来了。
五条悟很久没有这样被你主动拥抱,在漫长的静寂岁月里,他一个人度过的深夜里,他曾无数次沉默着去回忆。
他爱上了一只要当英雄的飞鸟,飞鸟说会是他的国王,但沉重的冠冕未戴上,鸟就带着她沉重的心事飞走了。
卷着十八岁少年对未来所有的期许,为他下了一场大雨。
你知道吗?他想说,但他知道你不会知道。
在每一次远途出差时,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都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手段,他说那里的甜品很好吃,他说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身心。
他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绕路去你在的地方,但也许是世界惩罚他故作玄虚的不真诚,也许是因为大英雄不拥有爱人的权利,总而言之,他十去九空。
他找不到你。
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找到你了。
他半弓着腰,把下巴搭在你的肩上,你甚至听得到他闷声笑起来时喉咙里的振动。
但是——为什么要笑呢?
五条悟自己也不知道。
也许是因为今晚的风温柔的恰恰好,也许是因为这条小路安静就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也许是因为今夜他不是什么大英雄。
所有的阴谋诡计,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远去,他一件也不要管,就这样,很简单,一个微笑,一个拥抱。
五条悟要的多简单。
他没有仰头看夜空,但他觉得今夜的月亮一定很美,所以他有一种冲动。
一件很久很久之前就该被送出的礼物。
“被安慰到了,”他说,仍然含着笑,但语气听起来像个孩子,很任性的和你嘀咕道:“想送你礼物。”
什么?
你眨了眨眼,看他直起身子,从口袋里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小盒子。
“当当当!”
他淘气的笑了一下,得意的举起那条在冬雪里摘下的瑰宝。
你睁大了眼睛。
……是星星啊。
是天空一样明媚的蓝,镶嵌在项链上,在月色泛着粼粼的光。
是……梦里的星星……
那位新娘,脖颈上格外显眼的蓝色宝石。
那是……
“我明白了……”你怔怔的说。
梦境并不荒诞,那是一场盛大的拯救,是本能在向你发出最后的呼唤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你又重复了一遍,
夜风卷起蓝色湖水,涟漪在天空一样的瞳仁里微微泛起,他并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,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,但仍然宽和的看你。
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那些迷茫困惑如蒙在心头的阴霾尽数散去,你知道了。
你终于知道了。
原来是这样。
你的咒术,终止生效,终止的从来都不是时间,而是变化。
时间是荒谬的,是人为假说的,根本没有这种东西,在无垠的空间里,过去,现在和未来并存,你在生与死的界限中,窥视到了世界的可能性。
“——还记得吗?”你说,眼睛发亮,你从来没这么兴奋过,你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,你冲进教室里撞进了一双冷凌凌的蓝眼睛:“我的内脏一直衰弱,硝子说我要死了。”
那双蓝眼睛傲慢又不耐烦,蔑视着他保护着的这个世界。
“我就是要死了,因为我一直在走,我走到了自己还没走到的地方。”
他说你好弱啊,却在你病床前含着泪握紧你的手。
在那一片田野里,在夕阳温柔笼罩的回忆中,在你留恋的所有过去里,你往前走,走到你还没走到的地方——那不是你以为的梦境。
那是未来。
是身体本能为了活下去向你发出的最后警告——再往前走,你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婚礼,祝福,星星一样的项链。
和你的王后。
“我现在有了一个秘密,”你得意地说,你明白了,在你对未来徘徊不定的时候,命运早已悄悄给了你答案:“但我不和你说。”